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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学校的老师和同学真好,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他们,自己什么都不会,只能出点蛮力,但愿他们不会嫌弃我,但愿爸爸在矿井里不要出事,但愿我能安安稳稳毕业,以后赚钱把爸爸接出来。
刚刚看到这个同学的名字,铁心慈,虽然今天他的举动有点奇怪,可那肯定是因为我刚从火车上下来,全身发臭的原因。心慈,想必也是很心善的人,他学生证上的照片真丑,横眉竖目,像个门神。
但愿他不要鄙视我,我没钱请别人吃饭唱歌,没钱给女孩子买玫瑰花,甚至连像样的衣服和鞋子都没有。不过,我不怕苦,我能帮他跑腿,能把房间每天打扫得比宾馆还要干净舒服……
带着满满的期待和梦想,他很快进入梦乡,梦中爸爸在向他遥遥招手,爸爸身后的山上,映山红已开遍。
人和人不同,人和人又一样,人心人性,同一种毒
第二天,铁心慈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,只觉得头痛欲裂,稀里糊涂爬起来钻进洗手间,看到擦得发亮的洗手台和地板墙壁,以为走错了地方,又呆了半晌,直到看到毛巾架上自己毛巾边晾着的薄薄的白色毛巾,这才想起自己有了室友,昨天那一幕引得他恶心顿起,抓起毛巾就拉开门,大吼一声,“你给我滚出来!”
程严正在阳台收鞋子和衣服,s市还很热,爸爸买了双新凉鞋给他,他舍不得穿,仍把以前的旧鞋子穿来了,虽然补了几次,洗干净还能在寝室穿。爸爸以前卖菜卖鸡蛋,现在又跟大家去挖煤,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,自己千万不能跟城里孩子比吃比穿,辜负了爸爸这些年的心血。
听到吼声,他抓起鞋子就冲到他面前,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个牛高马大的室友。铁心慈见到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,穿着干干净净的白短袖衬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,浑身有说不出的俊秀和神采。不禁呆了几秒才把毛巾砸到他脸上,看到他手里的鞋子,抢过来越过他头顶扔到阳台外,“什么垃圾都往寝室捡,想死啊!”
程严把毛巾拿下来攥在手心,只觉得毛巾上的小球割得心疼。这是条新毛巾,还是他去给村长老母亲死时当孝子哭灵时得的,同时得的还有一包香烟,他把香烟给爸爸抽,结果爸爸舍不得,藏了许久带到学校硬塞给了一直照顾他的校长。
爸爸不知道,校长转头就把烟扔给门卫室老张,因为校长只抽高级烟。
爸爸更不明白,校长照顾他只是因为他成绩好,能给学校拉升学率。他的照顾,也仅仅是在有电视台采访或领导检查时做做样子而已。
他从不感激那些为了名利装腔作势的人,但是也从不揭穿他们的装腔作势。校长和老师要他露脸他便去,或者写好谢辞在大会上讲得情真意挚,在领导到来时表现得感激涕零,即使他们只送过一件不穿的棉衣,只免过出奇昂贵的参考资料费。
只有爸爸当所有人都是菩萨,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送给别人,连几个伯伯得寸进尺的催逼都从未发觉。本着多子多福的思想,大伯生了三个儿子,为了他们的婚事搞得家里一穷二白,眼看小儿子已快三十岁了,家里连片盖新房的瓦都没着落,眼巴巴看着自己家的几间瓦房,只盼着他早点滚蛋,因为他从小就说要好好读书,工作后把爸爸接到城里住。
说这话时看到亲戚们都笑,他也满心欢喜,一直以为大家是称赞自己的孝心,直到高二时听到大伯和几个弟弟偷偷商量,“你们都别跟我争,我幺儿已经快三十了,等他们走了房子归我,地和其他东西你们几个分!”
他恍然大悟,从此再也笑不出来。他一头扎进书堆,再不理会窗外的闹闹嚷嚷。
眼前这凶神恶煞般的脸和那些亲戚的脸渐渐重合,他微微一笑,避开他喷溅的唾沫星子,把毛巾晾在外面,又从包里拿出那双新鞋,工工整整地,摆在床底。
如同一拳头打在水面,铁心慈目瞪口呆看着他的笑脸,只觉得一股火苗从脚底板窜到头顶,他双手攥住那细细的胳臂,大吼道:“你小子不会说话啊?老子说你这么多句你当耳边风,找死!”
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,难道冒冒失失穿进一个火药库?程严突然有这样的怀疑,拧着眉怒视着他,不发一言。铁心慈被瞪得气焰高涨,该死的,从来只有我瞪人,哪个不要命的敢瞪我!他一巴掌甩去,程严一下子跌到床上,脸上隐隐作痛,嘴里顿时涌出股铁锈味。他莫名其妙被打,抡起拳头就想还击,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进学校,难道第一次就要因为打架被开除,又缓缓地收了拳头,瓮声瓮气道:“那不是垃圾,我只有那双鞋子,那条毛巾也是新的!”
铁心慈张口结舌,低头瞧了瞧他的脚,果不其然,他赤着脚,脚上白得青色红色的血管若隐若现。他哼了一声,转头钻进洗手间,看着镜子里那张脸,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的恶劣。
等他出来,程严已经不见了,洗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他床上,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抚摸着,把脸凑上去,闻到隐隐的清香,这是洗手台上那块洗衣皂的味道,他轻笑起来,“这个笨蛋,连洗衣机都不会用!”
他心情突然好起来,头也不疼了,拿起钱包便窜出门,出校门钻进一辆的士,对司机急吼吼道:“去最近的百货公司!”
目测结果,那瘦猴的脚应该比自己小上两号,他兴冲冲买了双波鞋和皮凉鞋,拎上就往学校冲。
寝室里,程严打了饭菜回来找酱菜配着下饭。他有些得意,自己真聪明,知道大城市的菜贵,在家里做了许多酱菜给爸爸和自己带着,这样就可以省一大笔钱。发现那瘟神不在,他顿时松了口气,出去时大家都盯着自己脸瞧,想必打得很惨,以后得躲着他点。
还没吃,虚掩的门被人一脚踹开,铁心慈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,脸色通红,嚷得惊天动地,“这鬼天气真他妈热,要死人了!”他看到程严,脸红得更厉害了,把鞋往地上一砸,骂骂咧咧道:“什么世道,买错鞋子了还不准退换,你小子试试合不合脚,不合脚我就扔了!”
随着鞋子的落地声,他一溜烟钻进洗手间冲冷水去了。
程严目瞪口呆看着地上的新鞋子,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地方,悄然微笑。
铁心慈一颗心七上八下,恨不得马上冲出去看那只瘦皮猴对自己露出灿烂笑容,他不用他谢,因为本就是自己不对,而且两双鞋对自己来说算不了什么,他的脚很费鞋子,没几天就能穿坏一双,没穿坏也因为不喜欢被他扔了。
大热天冲冷水澡就是舒服,他围着浴巾走出去,发现鞋子整整齐齐摆在自己柜子里,瘦猴子却不见了。他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,拉开门一看,瘦猴子正端着饭盆气喘吁吁往这边跑。两人在门口对望着,见他又开始瞪人,程严低头喃喃道:“我……去给你打饭,你看看菜喜不喜欢,不喜欢我再去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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