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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快把脸清理出来,他洗了洗,送过来给孟拿看,委委屈屈道:“你一直不醒,我就老是忘记刮脸,你不能嫌弃我,你说过我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!”
孟拿终于笑出声来,牵到伤口,眉头不觉紧了紧,怕他又大惊小怪,连忙松开。孟劳长长吁了口气,不知道想到什么,突然抓起他的手,仔细看了看指甲,觉得有根长的有些碍眼,双手捧着送到嘴里,啃得光秃秃的才松开。
孟拿怔怔看着他,心头一阵揪疼,讷讷道:“呆子,你真的还活着?”
孟劳急了,本性难移,惊天动地地吼了起来,“我没死!”
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的许夫子一个哆嗦,差点从椅上掉下来,刚想叫孟劳别吓着病人,只听门轰地一声倒下,孟劳气势汹汹走出来,怀里抱着瘦得可怜的孟夫子。
看到孟劳那阵仗,许夫子底气有些不足,皱眉道:“孟教习,孟夫子还没好……”
他下面的话被孟劳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眼神吓了回去,孟劳把人放在躺椅上,赌气般扒下自己短袄,把胸膛腹部隔壁大腿拍得啪啪直响,恨恨道:“你自己瞧瞧,我哪里有事,我才不像你,动不动寻死觅活……”
他心头大恸,再也说不下去了,裸着上身喘着粗气走开。许夫子摇头叹息,“孟夫子,不是我说你,你也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,俗话说得好,‘好死不如赖活着’,你年纪轻轻,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!”
孟拿微笑着闭上眼睛,冬日的阳光真暖,如那蛮子的怀抱,还带着淡淡的清香。
许夫子还想再念叨几句,见孟劳提着一个硕大的桶走来,连忙住口,默默退到一旁,孟劳不知还在生什么气,狠狠瞪了他一眼,“我给阿懒洗澡你难道也想看!”
许夫子脸上一热,慌慌张张走出院子,恨恨道:“两个男人每天卿卿我我,真是有伤风化,也不怕带坏学生!”
话虽这样说,想到两人的经历,他还是心中不忍,看着撒满阳光的小院,默默许下自己的祝福。
拆下带着黑色污血的布,孟劳生怕弄疼他,硬憋着一口气,下手时几乎有些颤抖,孟拿暗暗好笑,故意呻吟一声,孟劳脸色骤然变得惨白,眼珠几乎瞪掉下来。
玉言拿来的宫中药品果然有奇效,伤口已经结痂,长长的一道,在孟劳看来有些触目惊心。他恨得牙根发痒,闷头拧干帕子,从头到脚给他擦了一遍。孟拿终于破功,微笑着对他大张双臂,孟劳脑子里轰地一声,下一刻已经扑到他怀里,在他单薄的胸膛蹭来蹭去,如同一只刚找到主人的流浪狗。
对付孟劳,孟拿永远最有办法,他温柔地梳着那头乱发,贴在他耳边道:“还考不考科举?”
孟劳几乎把头摇成钟摆。
“以后怎么办,你拿主意吧!你要是喜欢热闹,我们就留在京城,我卖些字画就能过优裕的生活。”见他又开始学钟摆,孟拿轻笑,“你要是不喜欢,我们还是回悬空山教书,学生放假的时候再去各地游山玩水……”
不等他说完,孟劳欢呼一声,兴奋得忘乎所以,一手扣住他细瘦的腰身,一手垫住他的脖子,孩子一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,还不时围着树打了几个圈圈。
玉言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,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,靠在那月拱形门口,笑容满面。
孟拿哪里受得住这种刺激,可怜一颗心上蹦下跳,连叫都叫不出来,在心里骂了这个蛮子无数遍,最后还是孟劳看到门口的玉言,赧然地停下来,把孟拿放进躺椅,捞起衣裳穿上,乐呵呵地出声招呼。
玉言走到孟拿身边,孟拿正头晕目眩,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,玉言忍俊不禁,“孟夫子,以后得严加管教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!”
孟拿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,决定三天不跟那蛮子说话。
玉言瞥见孟劳脸又垮了下来,躬身拜道:“孟夫子,孟教习,学生是特意来辞行的,学生准备到各地游学,顺便找一个人。请两位多多保重,有空的话学生一定到悬空山探望大家!”
孟拿轻叹一声,世事真是变幻莫测,当初他和玉言商量营救办法时,本是抱着不成功便以身相殉的念头,从未料到会有云开雾散的这天,玉言更不会料到,安王爷会倒戈相向,最后帮了他们一把,一举定乾坤。
新皇登基,那个人一定更忙了,他一贯以国家大事为重,一生唯一的情动,唯一的执念全部用在自己身上,真不知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。
细细一想,除了去王府求见那次的羞辱,一直以来,那人对他呵护有加,不管他如何冷淡,总是默默无闻地为他安置好家人,照顾朋友,而且,每天回到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他,唱独角戏般絮絮跟他说话,日复一日,月复一月,年复一年。
说到底,竟是他亏欠那人良多。
“人都走了,你还在想什么!”看着他一脸落寞,孟劳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,做起事来一路巨响,半扇摇晃的门被踢飞了,拦路的凳子散了架,茶壶成了碎片,大木桶开始漏水……
孟拿愣了愣,刚幽幽叹了口气,一个碗就砸到面前地上四分五裂,孟劳害怕自己手下没轻重,不敢挨近他,远远地把八仙桌拍得震天响,“想事情能饱吗,叹气能饱吗,过来吃饭,你多少天没吃东西了,难道真想做神仙!”
明明自己受伤不能吃东西,这家伙竟还有话说,孟拿一口浊气冲上胸口,看着一团狼藉的院子,闷哼一声,再次下决心,三天不跟蛮子说话!
孟劳见他不理不睬,饭也不想吃了,二话不说,扑进屋里拿了两个大包袱出来,风一般卷了出去,很快,院子门口响起马车清脆的铃铛声,孟拿还没反应过来,只看眼前黑影一闪,自己已腾空而起,刹那间就到了马车上。
等孟拿回过神来,马车已经出了城向南疾驰。又一次遇到这种劫人行径,他又好气又好笑,细细一看,马车原来早已收拾好,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被,水囊和食物一应俱全,车厢后方的隔层还放着一些书,是京城这几年新兴起来的画本,用图画的形式讲故事,短到精卫填海,夸父追日,长到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,或者历史上著名战役,著名人物,孟拿随手一翻,气消了一大半,明知故问道:“呆子,你不是叫我吃饭吗,这是要去哪?”
孟劳瓮声瓮气道:“不吃,回家!”
孟拿抄起一本书朝他头上砸去,“你这人好没道理,我说过跟你走吗?”
“说过,刚才!”孟劳把书接住,笑得像只偷腥的猫。
“算了,不跟你争这个!”孟拿突然有种无力感,“你这么着急干嘛,我们还没跟大家告别!”
“我已经跟大家说过了,你伤一好我们就走,大家会理解的。再说,我不喜欢看一堆人送我!”
打也打不过,说也说不通,孟拿太阳穴隐隐作痛,干脆放弃沟通努力,躺在舒服的被子堆里看风景。孟劳许久没听到他的声音,回头看了一眼,见他眯缝着眼睛,目光飘忽,似乎有些魂不守舍,心头咯噔一声,低头闷闷道:“你不要老想别人,不要老叹气,我心里堵得难受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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